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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-07 我心如此,从一而终。

    00

    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。

    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?

    01

    一年一度的华服节,古镇上一如既往是满街衣红着绿各有风情的男男女女。

    楚肃坐在河畔的台阶上,抬着镜头不断地调试着,心里略微有点倦怠。

    这活动前几年办得还如火朝天,官媒转载,宣传铺天盖地,让各大UP主蜂拥而至,汉服商家如潮而来。可这才没几年,街上全是博出位的模特和网红,路人倒依旧穿着各色爆款挤挤挨挨,可惜实在是再没什么算得上爆点的东西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楚肃有点烦,放下镜头,想着干脆先赶到会场。可是刚一提起包,抬头看见正相携走过来的两人,怔了一下。

    那应该是一对情侣……或者夫妻,他不太敢确定。因为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年轻,可眉眼中透着种年岁沉淀来的沉静与温柔,相视一笑时,神态里更是化不开的缱绻浓情。

    不是热恋正浓的那种,而是,携手经年后相知相守的,从内心生发出的满足与依恋。

    他曾拍过一个金婚系列,他敏锐地意识到,这样的神态他只从那些苍老而温柔的脸上才见到过。

    他抬起镜头,把含笑对视的男女放进框内,按下快门。然而才按到第三下,镜头里的女人诧异的眼神准确地朝他投来。

    楚肃一惊,而后他看见两人朝自己走过来,顿了顿,他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您好,我叫楚肃,是一位摄影师,这是我的名片。”

    女人收下名片,看到上面的名字,笑了一下:“真是巧了,我关注过您,也算您的粉丝——您刚才是在拍我和我先生吗?”

    楚肃闻言微讶:“二位——没想到,二位看起来这么年轻,竟然已经结婚了?”说着把刚才拍下的片子调出来,展示给二人看:“不知道我能不能把这张照片用在下一期的街拍栏目上?费用我会让助手同您接洽。”

    “这张吗?”女人轻笑,眉眼温柔,“我无所谓,然也,你呢?”

    旁边含笑的男人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很高兴能进入楚老师的镜头,我们夫妻就告辞了。”说罢,她笑着点点头,拉着自己的丈夫离去。

    楚肃看着二人的背影,有些发怔,半晌才意识到他并没有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。

    他懊恼地锤了一下头,经验告诉他,他们不会通过名片再联系他了。

    想了想,他直接从包里打开电脑,把那张照片导出来。光影俱是绝妙,这对夫妻姿容出色,也没有太多需要修饰的地方,他简单调了下色,传到了微博上。

    “楚肃-V:古镇上的惊鸿一瞥,美丽的女士说是我的粉丝。希望您看到能联系我。【图】【图】”

    他又点开大图,穿着一式暗绿长襦的夫妻二人相视一笑,腰带裹出劲俊的身条,在暧昧的背景中像是相依在一起的两支修竹。

    楚肃心中暗叹,提起包向剧场走去。

    楚肃没想到,这张照片直接被顶上了热搜。

    神仙老师的绝美爱情 爆

    楚肃点进去,头条就是自己那条微博,已经四千多条评论了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爱喝玫瑰花茶:楚老师关注的永远是照片本身,而我:卧槽这对夫妻颜值也太过分了吧!!!”

    “瓦尔登湖:热评真实,丈夫长得真的太好看了【跪】是衣服的关系吗,这一身显得真的像诗经里那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公子……想求一个链接,有没有姐妹分享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我永远爱石原里美:是真的很好看,特别是脖子上这颗小红痣【图】,此处应有前世朱砂的耽美梗。”

    “月出:红痣姐妹是显微镜成精吧【跪】”

    “失乐园:完了,配上这张脸的前世朱砂我觉得我能嗑到肾虚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我我没说:能不能有一点评论礼貌,人家都结婚了在下面刷人家的耽美梗?我是圈里的但这种行为真的太恶臭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存在:能不能圈地自萌能不能能不能”

    “明明如月:卧槽!!!我的次元壁破了!!!宁老师!!!!!”

    “山河:知情人士?【吃瓜】帮楚老师联系一下呗”

    “菊:老师?看起来很年轻啊,刚毕业吗?”

    “鬼谷传人:宁先生和韩先生【跪】”

    “太哥儿:你们这样搞得我一头雾水,这图里人不是模特?”

    “天黑了:卧槽!”

    “橘子橘子:卧槽!!!!!”

    “月出皎兮:卧槽!!!!!!!!!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女朋友:你们卧槽什么?”

    “梦醒了:吃了一口瓜深受刺激,我去学习了【摆手】”

    “一颗蘑菇:诶哥们别急着走啊,无内鬼,来个连接”

    “红烧rou:【链接】叫我雷锋”

    楚肃点了进去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韩教授结婚了!V:没想到我们秀逸绝伦的韩教授竟然是这样出圈的【跪】,给姐妹们科普一下,以后一起嗑。这是百度的介绍【图】【图】【图】,这是几张校园活动【图】【图】【图】,这是宁先生视角【图】【图】【图】【图】【图】”

    “我心情好复杂,我是来舔颜值的啊,为什么还要受美人已经结婚了和美人学历很牛逼这样的打击【跪】//@为什么韩教授结婚了!V:没想到……”

    “人间词话:嘤嘤嘤那么好看的男孩子怎么那么早就结婚了,前路还有大把优秀的姑娘您也看看啊!”

    “木啊:【跪】楼上啊,你可能不知道他夫人是什么人……这世上比宁先生还优秀的姑娘可能找不出多大一把来……你百度一下“宁昭同”。”

    “楚老师您看一眼我!:给懒得百度的复制一下:宁昭同,女,汉族,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,博士生导师。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哲学系,致力于政治哲学与战争伦理的研究……”

    “梅西湖畔:我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安安分分:宁老师上课真的很棒!什么梗都能接而且半点不尬。除此之外你们可能想不到宁老师的战斗力有多强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不倒水:什么战斗力?”

    “雯雯:【图】我北今年的教师运动会分目统计,请诸位过目。哲学宗教学系女子分组一骑绝尘,百分之八十是宁老师一个人扛起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胡汉三又回来了:不奇怪啊,她年轻嘛,二十多岁和人家四五十岁的教授比,有什么好牛逼的。”

    “嘻嘻嘻:楼上你不觉得二十多岁这一点更牛逼吗……”

    楚肃叹息一声,真厉害。

    接着是北大官媒的转发。

    “北京大学学生会-V:【我是无神论者,但他让我相信,我们会生生世世,生死相随。】好多人来问小北宁先生和韩先生的事情,我们只好快马加鞭去采访,都在里面啦!容许小编问一句:这种神仙爱情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!”

    推送的标题之上是一张艺术照:女人妆容艳丽眉眼冷峻,穿着华丽的大袖汉服端坐正中,而旁边长裾青衫俊秀绝伦的男人俯身,在她颊边落下轻轻的吻。

    宁昭同看着推送笑得锤沙发:“这他妈到底谁编的文案!酸得我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韩非挑了下眉:“生生世世,生死相随?”

    “啊,就是这个。”

    “我写的。”

    宁昭同脸色一僵。

    韩非轻笑一声,揉了一把宁先生发量茂密的头顶:“同同,我心如此,从一而终。”

    身体快三十岁实际上远远不止的宁老师可耻地脸红了。

    02

    理性的诅咒是,你永远想要去找到一个最坚实的基础,以此才能有生活的信心。

    但有一件事总是出乎意料,它叫爱情。

    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两个人逡巡半生,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东西,便就许了生者可以死,死而可复生,生生死死,生世相随——说成人话就是,宁昭同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韩非,但是就这么胡闹着过了两世,发现这世上还真有离了一个人就不能活这种事情。

    宁先生作为一名有追求的青年学者,曾经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,并以最严肃的学术态度进行了深入探讨,出版了一本图书,名字就叫《殉情与爱情的排他性》。

    不过因为是用学术标准写作的,阅读起来并不容易,所以这书题目虽然引人注目,反响却不怎么样。

    何况,宁先生最后的结论非常诗化,抛弃所有案例分析与统计数据,将一切归诸于人本身。

    爱人本身。

    这也是她给自己的答案:因为是韩非,所以我是今日的我,所以,我做了这样的选择。

    04

    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,很多事情都要为资本让步。

    不过换个角度,不要把它当做一种束缚,学术的尊严尚能持存几分。所以接到录制真人综艺通知的时候,宁先生还挺开心,说不用四处开会公费旅游还有钱拿,不错不错。

    韩教授就非常暴躁了,他的课题进度最近卡得厉害——不过据宁昭同的了解,韩非暴躁的应该是课题本身不是课题进度这事儿。

    嗨,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,韩教授既然定下要为诸子正名的伟大志向,就得融入圈子的规则……好在是媳妇不缺钱,所以他不用出卖屁——呸,美色。

    虽说他并不是特别清楚为什么自己媳妇儿不缺钱。

    05

    萨特说,生活就是BIRTH和DEATH之间的CHOICE。

    放到韩宁这对夫妻身上,翻译为:自己结的婚,外人怎么看都关他们屁事儿。

    第一场录制,主题是“生命在于运动”,地点在海南的一座小岛上,项目从山地越野、野外求生到零负重泅渡。五对夫妻以家庭为单位从各自的起点出发,在岛屿顶端的终点集合,按到达顺序累积积分,作为下一轮的分组标准。

    为了保证安全,节目组特地请了海军陆战队的军人当教练,存的也是宣传军方的意思。另外四组综艺感十足,也留下了不少或脆弱或勇敢的感人瞬间,唯有韩非和宁昭同画风特殊得有点过分——

    “路太烂了,我背你?”宁昭同看着韩非一脸认真,而韩非估计了一下,十分利落地趴到媳妇儿背上,只敷衍地说了一句小心点。旁边海军陆战队的哥们儿都给看愣了,一个不留神还被宁昭同给超过去了,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位军人三观破碎的声音,比那天晚上的雷还来得大。

    接着是近海泅渡,说起来也就五百来米,但是水比较深,大家都不敢冒险。别的组都在教练的指挥下砍树造船,就宁老师砍出两块木板,衣服一脱,挑了下眉,说老公,换气还会吧?

    韩教授很严肃地点了头,搓了一根绳索一头拴在木板上一头拴在宁老师的腿上。

    然后两个人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海里。

    陆战队哥们儿再一次被震撼了,都没来得及跟上去,抱着几根刚砍出来的圆木一脸茫然。

    这他妈,一女的身材练得比他都好,他还当什么教练?!!

    小哥满脸脏话写在脸上,鲜明地传递给了全国观众。

    这一期顺利播出后,一个词在瞬间火遍了大江南北,因为韩宁这对夫妻特殊的相处方式——虽然认识他们的人都坚定地否认了。

    “鱼水:韩宁 第四爱 热我日我浸yin第四爱圈儿那么多年终于搞到真的了??????【图】【图】【图】”

    “明日黄花:卧槽吃这对CP我有种被挂出来的羞耻感!!!”

    “十里:可是真的太他妈好嗑了……我日我日我日我要吃粮!!!”

    “要在杭州冻死了:【图】我用赤诚的爱造出坚韧的绳索,套在我颈间,交到你手中。”

    “永无乡:妈的太太也太会了什么时候出本儿!我他妈买爆!//@要在杭州冻死了:【图】我用赤诚的爱造出坚韧的绳索,套在我颈间,交到你手中。”

    以及还有这样的热搜。

    宁昭同打破了你什么认知定势

    “原来真的是有全方面的碾压这种事情的。”

    “要娶到韩教授需要有:八分的脸,九分半的学历,十分的身材,一百分的智商,爆表的男(?)友力。”

    “哲♂学迎来新的时代?”

    “杯子一响,都是韩吹梦破裂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宁老师刷着手机笑得极其猖狂,然后被韩教授非常不客气地呼了一巴掌:“干活!”

    哦,他们这是在进行第二场的录制。

    06

    说起来,这个主题相当尴尬,名字叫“思想的价值”,实际内容是节目组联系了银座一家高等会所,让他们去体验一下公关生活。

    清水会所确实是清水的,但,再清水也是服务业不是?

    客人合理的以及部分不合理的要求都需要尽量满足,并以此获得酒水提成,计算得到这一轮的总分。

    上一轮韩宁积分一骑绝尘,所以他们获得了唯一的机会——一场表演。

    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,宁老师凭借体力优势,十分儒雅随和地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韩教授,并且出了一个让万千少女尖叫的主意。

    “您来一出花宵道中嘛!”

    韩教授震惊,韩教授气愤,韩教授大骂礼崩乐坏,韩教授长叹夫纲不振——然而在骨骼肌压倒性劣势的情况下,该扮还是得扮。

    不过在韩教授的拼死挣扎下,那两斤面粉终究还是没有糊到他那张天怒人怨的脸上,只轻施粉黛,给雪白面上添上一抹薄薄红晕,鲜妍得像四月的春水桃花。

    宁老师看着自己老公衣衫半掩容光胜雪满头珠翠眉眼含情,那又羞又怒的小眼神看得她腰都软了,于是回身面对镜头,非常诚恳地询问他们能不能回避一会儿,他们夫妻间有话要说。

    导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,然后拒绝了。

    宁老师怒而砸地,望着韩教授踩着厚底鞋腰肢款款出门的背影,愤恨地宣告主权:“那是我男人!”

    不,在这一晚,他不属于您。

    最后当然是轰动半个东京城的效果,毕竟光凭那张云鬓半偏新睡觉的宣传硬照就足以吸粉万千了,何况还有节目组的有意搞事。

    【中华帝国の美人如花隔云端】

    耻度简直他妈的爆表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宁老师一秒从心怀荡漾到心如死灰哈哈哈哈哈”

    “得想办法绿了这个女人。”

    “绿了这个男人也行!我都可以!”

    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!!!”

    “鸡笼放好了,看看能逮几只【吃瓜】”

    “铁打的鸡笼怎么关住流水的鸡【笑】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我累了。”韩教授长长叹息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!”宁老师诚恳地眨着大眼睛,手摸上他的衣襟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节制一点。”韩教授有气无力。

    “老子三个月没睡你了!”宁老师大怒。

    “?”韩教授一愣,匪夷所思地看着垃圾桶里还没毁尸灭迹的罪证。

    宁老师一脸坦然:“那是你睡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?”

    问号再快也快不过宁老师的手速,灯一关被子一掀,长夜漫漫瞬息就过。第二天早上韩教授捏着腰一脸一言难尽,宁老师兀自睡得香甜,小脸捂在被子里红彤彤的,透出一点餍足的甜美。

    ……这两辈子就没个夫纲振一振的可能性了?

    07

    后采时分。

    “请问宁老师最不能忍受韩老师的是哪一点呢?”

    “直男。”

    韩非:“?”

    宁昭同呵呵两声:“有什么意见?”

    韩非略有委屈:“夫人,我自认还算贴心。”

    “上回谁直接伸手把我假睫毛拽掉了?”

    韩非:“……你本来就不长那样。”

    宁昭同笑得完美无缺:“回答得好,以示奖励,今晚不要上床睡觉了。”